希臘比雷埃夫斯港。
　　圖片為鄧昱提供

　　希臘比雷埃夫斯港。
　　圖片為鄧昱提供

　　“爸爸，電視里在放你常哼的歌！”耳畔響起孩子興奮的喊聲和一段熟悉的旋律。在電視畫面中，希臘女歌手塞奧佐拉·巴卡正在深情演唱希臘民謠《比雷埃夫斯的孩子》：“無論怎樣尋找，世上沒有任何一個港口/像比雷埃夫斯這樣讓我心醉神迷……”那一瞬，關于比雷埃夫斯港的一幕幕往事浮現眼前。

　　《比雷埃夫斯的孩子》由希臘作曲家馬諾斯·哈基扎奇創作，表達了希臘人樂觀、通達的生活態度。1960年，經希臘女演員梅蓮娜·梅爾庫麗在電影《別在星期天》中的演唱，這首民謠享譽世界，并于同年榮獲奧斯卡最佳原創歌曲獎。

　　第一次聽到《比雷埃夫斯的孩子》的那天，是在2014年中國駐希臘大使館舉辦的迎新晚會上，人們唱起這首歌。朗朗上口、婉轉動聽的副歌，令人不禁跟著哼唱。初來乍到的我，很快就記住了歌曲旋律。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愛琴海畔是西方文明的搖籃。古希臘文化如同璀璨奪目的星辰，在人類歷史長河中熠熠生輝。以史詩、戲劇和哲學等為代表的古希臘經典文化，在愛琴海的浸潤與滋養下結出豐盛的思想碩果，成為西方文明的源頭。

　　然而，21世紀初的希臘卻飽受債務危機等諸多問題困擾，失業率高企，經濟增長無力。2010年，中遠海運集團（COSCO SHIPPING）收購比雷埃夫斯港2、3號集裝箱碼頭并成功運營，取得顯著的經濟和社會效益，被當地人視為商業典范。2016年，集團又收購了整個比港67%的股權，并于8月正式接管，我也轉崗至比港工作。《比雷埃夫斯的孩子》吟唱的港口碼頭邊鳥鳴聲聲、年輕人歡快歌舞的畫面，成為親眼所見的美好場景。

　　不過，真正融入比港，要比學會一首歌難得多。作為經營管理人員，我們面臨的第一個挑戰就是機構改革、人事調整。當年10月，我負責遴選新架構的部門領導，面試對象中有一位花甲之年的女性，名叫瓦西里歐。她時任比港勞工部總經理，有著豐富的人事工作經驗，資歷和傲氣明顯地寫在臉上，讓開場氛圍有些緊張。突然，瓦西里歐的手機響了，鈴聲是《比雷埃夫斯的孩子》。這個小插曲讓她有些尷尬。我笑了笑，用英語說了句“《比雷埃夫斯的孩子》，好歌，很動人”。她很驚訝，沒想到我竟會知道這首歌。

　　一首歌讓雙方破冰，話匣子很快打開。瓦西里歐說這是她摯愛的歌曲，比港也是她摯愛的家，她在這里工作了大半輩子，現在發生了改變，難免有些失落。面對她的坦誠，我回應道，“您和我父母年紀接近，在這樣的場合，通常是由您來面試我。中國企業收購比港是為了與希臘同事合作共贏，一起改善比港的設施和服務，提升比港在全球大市場中的競爭力。比港是需要日新的，但比港同樣是永恒的。”

　　真誠的開端鋪墊了美好的結局。在充分溝通后，瓦西里歐接受人事安排，如愿成為部門顧問，并留下對我們的肯定和祝福：“你們是值得期待的管理團隊，希望我們的合作讓比港越來越好。”一年后，她退休卸任，離開公司那天專門來向我道別，說她一直記得面試時的小插曲，記得我們的坦誠溝通，記得比港的日新和永恒。

　　在中遠海運集團的經營管理下，比港集裝箱吞吐量從2010年的88萬標箱提升至2017年的400余萬標箱，是世界集裝箱吞吐量增速最快的港口，經濟效益跨越式提升，成為中希政府高度贊賞的合作項目。2017年6月的愛琴海畔陽光怡人，海風輕拂。在《比雷埃夫斯的孩子》等歌曲伴奏中，比港和上海港締結姐妹港協議，進一步加強了比港與中國港口的互聯互通。為這一盛事喝彩的，就有希臘籍員工塔索斯。

　　塔索斯從1973年開始從事海運工作，見證了比港的興盛、衰敗和復興。在一篇名為《比雷埃夫斯的孩子》的文章中，他敘述了自己從2009年加入中遠海運集團經營管理的比港集裝箱碼頭開始，七八年間的所見、所感、所思。從2010年的困境，到后來希臘人見到東方面孔會問“你是COSCO SHIPPING的員工嗎”并豎起大拇指，當地民眾根本性的態度變化，源于中方的本地化決心：中方只派出六七名高管，其余的經理和員工都是希臘人，短時間內為當地提供了數千個新的直接就業機會，間接帶動了上萬人就業。在兩國員工的精誠合作下，比港逐漸成為一個現代化的、可靠的、高生產力的港口，在業內聲譽越來越高，并有力支持了本地商業社區發展。

　　帶著自己的故事，塔索斯作為受邀代表參加了首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并登上了中央電視臺《朗讀者》的舞臺。將《比雷埃夫斯的孩子》朗誦給全中國的觀眾聽后，塔索斯對著鏡頭真誠地說：“我很驕傲能夠成為中遠海運大家庭中的一員。比雷埃夫斯港作為‘比雷埃夫斯的孩子’，作為地中海上的一顆明珠，將不斷為希臘人民創造新的福祉和希望，續寫希中友好合作發展的篇章。”

　　2019年暑假，我和家人前往瑞士旅游。入住當地一間酒店時，熟悉的旋律在耳畔響起。“啊，《比雷埃夫斯的孩子》！”我情不自禁地跟著哼唱起來，抬眼間看到酒店前臺小哥熱切的目光。一番寒暄后得知，他是土生土長的比雷埃夫斯人，前些年在當地就業困難，便來到瑞士工作。“您來自中國，您知道一家叫COSCO SHIPPING的中國企業嗎？他們在比港干得不錯，我有朋友在那里工作。”我回答他，自己就在中遠海運比港工作，比港的規劃包括推動發展郵輪等產業，相信未來周邊的酒店、免稅店、商場等旅游輔助設施將得到大力發展和提升。也許過幾年，他就能回到家鄉，找到一份心儀的工作。

　　在希臘語中，比雷埃夫斯是“扼守通道之地”的意思，曾經抵擋了外族海軍的頻繁入侵。今天，比港展開臂膀迎接八方來客，滿載貨物的集裝箱船舶川流不息。共唱一首歌，共建一座港，厚植兩國情。今天，比港在共建“一帶一路”倡議下，再次成為地中海的璀璨明珠。《比雷埃夫斯的孩子》，這是一首歌，也是一座港，更是中希兩國交流互鑒、合作共贏的見證。

　　《 人民日報 》（ 2023年11月08日 1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