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棟攝（人民視覺）

　　杜士林敬禮。
　　李 棟攝（人民視覺）

　　本報記者? 邵玉姿攝

　　孩子們向杜士林展示繪制的主題畫報。
　　本報記者? 邵玉姿攝

　　清晨5點多，河北省邯鄲市峰峰礦區大社鎮牛兒莊村，年近百歲的老人杜士林拉上一桶水、騎上三輪車，從家出發，駛向村西的一片農田。

　　這一片地是杜士林開荒出來的，種著西紅柿、辣椒、西葫蘆等20余種瓜果蔬菜。澆水、除草、施肥……閑不住的杜士林，常常要來田里勞作。

　　1937年，年僅11歲的杜士林在河北磁縣三區參加地下游擊隊，加入抗日兒童團，后編入八路軍129師。1947年，杜士林因戰斗負傷，于年底退伍，回到家鄉牛兒莊村務農。

　　上午9時，杜士林回到家簡單吃過早飯，趕忙換上灰白色軍裝，在家里的圓桌前坐定。“我們那時的軍裝就長這樣。”杜士林用左手指著胸前，斷掉的3根手指很醒目，那是殘酷的戰爭給他留下的印記。

　　什么力量讓他寧死不屈？

　　“那時候什么都不怕，就想著勝利以后要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杜士林加入抗日兒童團，是追隨舅舅的腳步。

　　“舅舅說，跟著他走，就能吃上飯了。”幼時，杜士林家里窮，連飯都吃不飽。舅舅是地下游擊隊的小隊長，一次回家探親，就把他一起帶走了。

　　在兒童團，杜士林個頭小、行動快，就肩負起為游擊隊打探、傳遞重要情報的職責。當時，還有一群人也在四處打探消息，只不過他們是為日軍效力。“都是為了有口飯吃，有人加入游擊隊，有人卻成了漢奸。”杜士林說。

　　那時，杜士林曾多次目睹村里的漢奸為日軍傳遞消息，導致老百姓的房子被燒毀。于是，對侵略者的仇恨在他心中深深扎了根。

　　“八路軍保護老百姓，老百姓掩護八路軍！”為部隊傳遞重要情報、提供后勤支持……在兒童團的經歷不僅磨礪了杜士林的意志，也讓他越發覺得，“加入游擊隊，不光是為了自己能吃上飯，更是為了讓老百姓都能吃上飯。”

　　為了方便打探情報，游擊隊需安排人給日軍做飯。得知消息，杜士林自告奮勇，請求參與這項行動。白天做飯的間隙，杜士林還刻苦學習日語。晚上回去，他便偷偷向地下游擊隊磁縣三區區長匯報當天打探來的消息。一次反“掃蕩”戰斗中，游擊隊靠著他收集的情報，成功除掉了4名漢奸，這讓年少的杜士林十分自豪。

　　后來，在一次破壞日軍鐵路、阻斷通信的行動中，杜士林不幸被捕。審訊室里，日軍向他施以殘酷的電刑。電流穿身，如針扎一般，但杜士林寧死不屈，堅決不透露我軍的任何消息。夜晚，趁著敵人不注意，杜士林偷偷跑回了部隊。“那時候什么都不怕，就想著勝利以后要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杜士林說。

　　靠什么贏得群眾支持？

　　“八路軍嚴明的紀律得到了老百姓的真心認同”

　　一副大框眼鏡、幾個勛章收藏盒、數十張照片……杜士林家客廳的桌子上擺放的每一個物件，都與他的抗戰經歷有關。

　　“這是前些年，我回到涉縣一二九師司令部舊址參觀時拍下的照片。”指著其中一張照片，杜士林講起在八路軍129師從軍作戰的故事。

　　“我們把木頭削尖當作槍，不停練習拼刺刀。”在129師，杜士林刻苦訓練，參與了多場重要戰斗。在那些戰斗歲月里，令杜士林記憶深刻的，還有與當地老百姓間的“暖”與“甜”。

　　“那時我們上山開荒，種小米、土豆。每次下山返回部隊時，趕上老百姓做飯，他們都要喊我們去家里吃飯。”杜士林說，老百姓擔心戰士們沒飯吃，戰士們想著老百姓日子好不好。

　　為什么老百姓這么擁護八路軍？“一切行動聽指揮，不拿群眾一針一線……”80多年過去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杜士林依然記得清清楚楚。“八路軍嚴明的紀律得到了老百姓的真心認同。”杜士林說，下山時，即便戰士們早已饑腸轆轆，也不占老百姓一點便宜。

　　當抗戰勝利的消息傳到涉縣，戰士們和百姓們都高興地哭了。“是老百姓的支持，讓我們奪得了勝利！”每每說起，杜士林都激動萬分。

　　抗戰勝利后，杜士林跟隨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途經山東過黃河時，當地老百姓主動拆下自家大門，用鐵絲將門板連起來，制成浮板，幫助戰士們渡過滔滔黃河。

　　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替犧牲的戰友看看首都北京，我做到了”

　　“我在天安門前向國旗和毛主席像敬了禮。”今年4月，在邯鄲市退役軍人事務部門和邯鄲市老區建設促進會志愿者的幫助下，杜士林和涉縣百歲老兵李文廷一起踏上北京之行。

　　“我們在天安門廣場觀看了升旗儀式，還瞻仰了人民英雄紀念碑和毛主席紀念堂，參觀了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4天行程滿滿當當，可杜士林不覺得累。“替犧牲的戰友看看首都北京，我做到了。”完成了一直以來最大的心愿，杜士林有著說不出來的感動。

　　退伍回到家鄉，杜士林一直保持著軍人本色，在田地里辛勤勞作，到學校給孩子們講述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杜士林的子女告訴記者，雖然父親年歲已高，可只要一談起那段烽火歲月，便立刻精神十足。

　　“爺爺，看，這是我畫的五星紅旗。”“爺爺，我畫的是紅領巾，我要向您學習。”……今年“六一”前夕，峰峰礦區大社學校的8名小學生拿著畫筆畫紙來到杜士林家中。孩子們與老人圍坐圓桌前，重溫抗戰故事，繪制主題畫報。

　　“好好好！以前我們哪有這樣好看的畫筆呀，真好！”看著孩子們贈送的畫報，杜士林笑得很開心。

　　當年盼望的好日子已成為眼下的日常生活，杜士林滿心欣慰更滿懷期待，“好日子是戰士們用鮮血換來的。我們要保持艱苦奮斗的精神，珍惜現在的美好生活。”杜士林說。

　　版式設計：張芳曼

　　《 人民日報 》（ 2025年06月10日 10 版）